李光清

记得小时候，看过几个中学生自编自演的节目，叫《姐妹儿交售爱国粮》，其中的歌词唱到：“太阳出来暖洋洋，姐妹儿喜晒爱国粮”，后面的词，记不得了。表演时，稚气未脱的女孩子们，一个个喜悦满怀，笑盈盈的，动作整齐划一、生动活泼，煞是好看。

提起交售爱国粮，大家并不陌生，至今已有2000余年的历史了，哪朝哪代交粮纳税，似乎都天经地义，好像雨要落在地上一样的顺理成章，合理应当。当然，有时因遭遇天灾人祸，农民歉收，甚至绝收，无力交售“爱国粮”的现象也是有的。有的农民，因为看不上乡村干部的作为，一些疑难问题得不到及时妥善处理和化解等，对交售爱国粮产生抵触和对立情绪，甚至拒缴、抗粮不交的情况，也并非个别。这就出现了“交粮难”，难怪一些乡村干部一度将“征购提留和计划生育”相提并论，当成农村工作的老大难。

我曾在乡镇任职，对交售“爱国粮”，深有感触，也通过交售“爱国粮”，看到了农民对党和国家的忠诚、信任和热情，也看到了人性自私的、狭隘的，难以言说的一面。当时，我担任镇政府办公室主任，兼资料员，亲眼目睹并参与了征购粮的收缴。

那时候，每过麦收，上级就下达征购任务，镇领导就召开班子会，研究部署征购收缴事宜，经由会计将任务按人口分派到各村，各村再分配下达到户，这就开始征收了。

征收前，当然是宣传开路，舆论造势，召开各村支书、主任会议，自不待说，还要撰

写、录制宣传稿，出动宣传车，巡回各村宣传。撰写宣传稿，自然就落到我的头上。那时候，公检法都有参与征购的义务。宣传稿不外乎这么几点：积极交售爱国粮的目的和意义，阶段划分和时间要求，奖惩措施等。接着，就由镇干部开着宣传车来回宣传。当然，农村的喇叭也不消停，有的是干部自喊，有的就拿宣传稿喊叫，早也喊，晚也叫，嚷嚷个不停歇。于是，粮站的门里门外，就集结了很多拉粮食的车子，有拖拉机、驴车、排子车。来不及售粮的车辆，就在公路边大摆长龙，多时，排的队伍近一里地。正是热烘上午，路边少有树荫，卖冰棍的、卖冰粥的、卖炸果子的小贩，就在路边搭了遮阳棚贩卖，叫喊声不绝于耳，加上树上的蝉鸣，叫的人心慌，心烦。

粮站的院内，检验员戴着草帽，拿着干湿器，“唰”地一声，插进了卖粮的口袋，又抓过几粒小麦，放嘴里嚼嚼吐出来，这才开口说个价钱，定个等级。那边，吹风机“呜呜”地响，将麦子里的尘土和杂质吹了去。整个粮站内，闹闹哄哄。卖粮的农民，一个个汗流浃背，有的就撩起衣襟擦汗。

一边是干部催得紧，一边是粮站的服务工作不到位，导致群众卖粮难。粮站只有一个大门，卖粮的车子，将整个门口挤满，卖粮后的车辆，出不来，只好在粮站等。群众为此颇有意见和怨言，也有人心里不耐烦，开始骂娘。那时候，我被安排到粮站维持秩序，看到这种情景，心里也替农民着急。幸好，有人看到粮站的西边，是个

空闲的油站，粮站与油站，只隔着一道围墙。于是，有人建议，将围墙推倒，开辟一条专供外出的通道。征得粮站主任同意，我们几个维持秩序的和粮站的工作人员，来到粮站的西南角，一起用力，推倒了围墙，这才让卖粮后的车子，有了一条外出的通道。此事，还被我写过一篇《卖粮记》的新闻故事，刊发在《邯郸日报》上，可谓有感而发，意思是：镇党委、政府拆去了现实的墙，也拆去了干群之间的墙，有一语双关之意。

当年交售爱国粮，从安排到结束，时间很短，大约也就是半月二十天，在乡村干部动员下，广大农民的售粮积极性很是高涨，都争先恐后地踊跃交售，表现出很强的爱国热情，有的农民，宁肯自己吃不好，也要把仅有的粮食，交给国家，交给集体，在他们看来，交粮纳税，是天经地义的事，作为农民，自己责无旁贷，否则，于心不安，良心上过不去。他们深明大义，懂得国家重要，小家服从大家，“大河有水小河满，大河无水小河干”的浅显而深奥的道理。当然，也不排除有的农民出于一己私利和某种目的，拒缴、抗缴公粮，最后受到了应有的制裁。

而今，交售爱国粮，已成为历史的名词，国家不仅不再征收爱国粮，还对种地的农民，给予适当的补贴，这是祖祖辈辈以种地为业的农民，想都不敢想的，这是在历史的行进中，破天荒的一个举措。难怪今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，从内心里，真正拥护共产党，歌颂党和国家的好政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