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小说连载

□苗文金

黑蛋娘听后默不作声，低着头只顾洗衣碗，锅盆撞击声搅得黑蛋的心很乱。屋子里死气沉沉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黑蛋抬腿欲起，黑蛋娘开口说：“重不？”

“口子一拃多长，还瘸了腿。”

“造孽！”黑蛋娘起身至厨桌前，拉开抽屉，翻腾半天，找出一个破烂盒子，从中摸出管很小的皮囊，顺手递给黑蛋，说：“消炎，防感染。”

皮囊沾了层厚厚的泥垢，内剩药膏不多。但黑蛋却喜形于色，因为这治眼膏是黑蛋娘的金疙瘩。黑蛋娘平时爱患红眼病，只要犯病，挤进眼睑内，不出两天准见效。因此她像宝贝似的存放起来。

黑蛋欲走，被黑蛋娘叫住，塞给他半块馍，他兴匆匆来至草垛。黑豹嗅到馍味道，从黑蛋手中叼过，狼吞虎咽起来，好几次噎得上不来气。吃毕，黑蛋为其涂药，这时黑蛋娘也来帮忙。黑豹见到黑蛋娘突然造访，惊恐万状，要不是黑蛋拦住，早已跑得无影无踪。黑蛋娘一边帮着上药，一边唏嘘：“下辈子不要转世为狗，转狗最好到富人家……唉！”

黑蛋一天三次涂药，黑蛋娘又多喂些馍，黑豹伤势很快好转。黑蛋娘见此不再喂馍于它，黑豹又陷入饥荒。黑蛋不忍黑豹整天饥肠辘辘，一有时间带着黑豹深入田野掘田鼠，钻林子掏鸟蛋，进草地寻兔子，至水塘

中抓田鸡。黑豹的伙食发生天翻地覆变化，干瘪的肚子鼓起，毛色也现出光泽。

黑蛋的关爱换来黑豹对他的忠诚。一次，黑蛋走亲戚带回许多好吃的。途中，一群孩子蜂拥而上，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。眼看手中的东西被强抢，跟随的黑豹冲出，吓得这帮孩子作鸟兽散。可这帮孩子不死心，其中一个唤来只威猛高大的狼狗，黑豹不惧来敌，勇敢挑战，战胜对方。黑蛋很受感动，越发喜欢它。

天渐暖，正值饲养鸡崽时令。鸡贩站在充斥着羊屎牛粪猪便的大街上，高声叫卖，引来买鸡的村中妇女，也引来爱凑热闹的黑蛋和黑豹。黑蛋挤进人群看着毛绒绒的鸡崽，在笼里像一个个滚来滚去的黄球，抓一只在手温乎乎，鲜红稚嫩的爪子，挠得手心直痒痒。黑蛋陶醉地欣赏着小鸡展翅啄羽，这时一颗硕大的狗头，从他胁下使力探出，张口欲吞，要不是他眼疾手快，活泼可爱的小精灵瞬间便会葬入狗肚里。黑蛋愤怒，抬手重打在狗头上，黑豹惨叫一声，立即缩回。

“谁家的？还不带走！”卖鸡的着急道。

“狗吃了鸡儿，还得赔偿，快走吧。”

黑蛋十分扫兴，从人群内退出来。黑豹流着口水，眼巴巴地望着他。黑蛋狠瞪下黑豹，径直朝家走

去。黑豹跟在后不时发出咿呜声，仿若有天大的委屈。黑蛋不予理睬，走至偏僻处，猛转过身，伸腿便踹，黑豹慌忙躲过，迷茫地看着怒气冲天的小主人。

“哼哧啥？”黑蛋厉声道：“活腻了，那么多双眼瞅着，还敢贪吃。”

黑豹摇摇尾巴，前腿着地匍匐向前至黑蛋身边，轻咬黑蛋的裤腿。黑蛋见此柔声道：“走吧！”黑蛋与黑豹一前一后向家走去。黑豹老是嗅黑蛋的口袋，一汪汪涎水从嘴横流出来。

院子传出一阵清脆的啾啾叫声，黑蛋心想：娘买小鸡了？他兴致勃勃向院里奔去。果然，黑蛋娘正从衣袍内一只一只抓出鸡崽，往一只箱子里放，嘴里念念有词。一只只鸡崽在金黄色麦秸窝内，有的颤巍巍地挪动着，有的惊慌地叫着，有的互啄着麦秸条在拔河……“看！”黑蛋一下蹲到箱子旁，像变魔术似的从袋内捉出只活泼泼的鸡崽，红红的小爪子在他又黑又脏的手里可劲蹬着。

黑蛋娘浑浊的眼猛然亮起，霎时又暗淡了，疑惑道：“谁家的？

“咱家的！”黑蛋得意道：“趁人不注意，揣了回来。”他原以为娘听后会夸他，谁料黑蛋娘拉下老脸，低叱道：“学啥不好，学了个手长手短，小时偷针长大偷金。”黑蛋听后耳根发热，蹲在地上不吱声，黑蛋娘见此语气软下来：“以后千万别学那小偷小摸，走到

哪里人都嫌，长大连媳妇都找不上……”黑蛋唯唯诺诺答应，一再表示改邪归正，黑蛋娘这才停止数落。

“数到几啦？”黑蛋娘只顾教训儿子，忘记了数数儿，黑蛋摇了摇头。她不得不把衣袍内的小鸡一股脑放到箱子里，然后一只一只往外抓，放在箱旁边地上。

“怎么短只，应该多一只呀。”黑蛋娘数完后对黑蛋说，“不是拿回一只吗？”黑蛋嗯了下，算是应答。

“怎么短只？”她又过着数往箱内放，数到最后仍少只。“咦！”黑蛋娘问，“没见坏东西吧？”

天已晚，正是老鼠出没的时候，黑蛋娘故有此一问。黑蛋迷着小眼张望下四周，道：“没有呀！”

“奇了怪，买时数对着呢，瞬间短只，跑哪了？”黑蛋娘俩站起四处寻觅。“呀！狗！”黑蛋娘听黑蛋惊呼，朝墙根一瞅，一只鲜红的小爪子在黑豹嘴边上下翻飞。

“龟孙狗，胆大包天。”黑蛋娘缓过神，弯腰拣了块砖，向黑豹掷过去。“咣”一下，砖砸在墙上碎得七零八落，黑豹吓得夹着尾巴逃了。

“勒死算啦。”黑蛋娘气得七窍生烟，道：“家里养着这么个祸害精，日后咋办？”

“拴住！”黑蛋在旁出主意说。

“散养的鸡，走到狗跟前，照旧被吃。”黑蛋娘抢白道。 （未完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