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与女儿

保留至今的教科书

保留至今的教科书

时而调皮的女儿

迎着暮霭中朦胧的朝阳，呼吸着秋风中传来的阵阵寒意，送女儿走在上学的路上，反复叮嘱她:上了小学就是大孩子了，要听老师的话，认真听讲，与其他同学友好相处……到了门口，女儿一边大声答应着，一边欢天喜地和同学跑进校园里。驻足观望，看着操场上嬉闹的孩子们，思绪一下子被拉到自己上小学的时候。

■入学的那一天

小时候我住在远离城市的小山村，那时候没有幼儿园，也不用上学前班，只有一所小学在村子边上，学校的条件比较简陋：两排破旧的瓦房，每个年级一间教室，一间老师的办公室，院中一棵在我们看来高耸入云、几个小朋友才能抱住的白杨树，房子后面是一个黄土压平的小操场，一副简易的篮球架，两个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，几根跳绳，就是全部的体育设施。

入学那一天，我背上母亲用粗布缝制的书包，低着头远远地跟在父亲身后。到了学校父亲交了学费，一把拉过我交给老师，说了句好好学习，就转身离开了。我怯怯地站在其他小朋友的后面，等着老师分班，排座位。

印象最深的是发新书，满心期待地坐在座位上，等着老师把课本发给自己。那时候受时代和条件所限，课本的印刷是比较简单的，用的是三十二开的纸，封面是“精美”的彩色厚纸，又光又亮的，当时好像叫油光纸，其实就是纸的表面附了层塑料膜，如果保护不好非常容易掉。

在那个物质生活非常匮乏的年代，农村就更不用说了，我上一年级时好像只发了语文和数学两种课本，然后再买两个本，一个田字格本、一个横格本，外加一个铁皮材料制成的铅笔盒，记得里面只装有一支铅笔、一把小刀和一块橡皮，所有这些装在我的粗布大书包里显得空荡荡的。

当初最喜欢语文书，因为前几页是有彩图的，每天都会翻看很多遍。当课本发下来，小心翼翼地打开，一股浓浓的油墨香味儿便扑鼻而来，这时小朋友们都会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，品味新书的气息，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放到书包里，生怕放在外面会不小心弄脏了、弄皱了。发完新书，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包书皮，那时候没有现在印制精美、方便耐用的塑料书皮，只能用报纸、牛皮纸等稍厚的纸把书包上。第一次是妈妈给我包的书皮，晚饭后她把吃饭的小桌子擦干净，拿小半张报纸铺在上面，把新书放到报纸上对比着折出痕迹，再把新书拿开，按照痕迹把报纸折叠好，书脊等多余的部分剪掉，然后再把新书小心地包进去，在封面报纸上写上我的名字，整个过程我一直在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。晚上看书的时候我也会很小心，把书放在被子上，不敢把书完全打开，担心会把书弄出折痕。

■难忘的赵老师

那时候一个年级就一个班，也就二十几个人，每个班一名老师，也是班主任，语文、数学、音乐、美术、体育等课程全都由一个人任教。班主任

赵老师是我的入学后的第一位老师，并且带我度过了六年的小学时光，她两鬓斑白，个子不高，穿着青布袄，非常传统，非常严厉，那时候她手里常常拿着一根被“岁月”打磨的溜光的小竹棍，谁有小动作，谁没有好好听讲，小竹棍就会毫不留情地落在谁身上，以至于小朋友们一见她拿着竹棍走过来，都会吓得不寒而栗，躲得远远的。

■最美小操场

放学之后，全村的大孩子、小孩子都聚在一起，捉迷藏、跳皮筋、踢毽

子、过家家、丢手绢、玩弹球，做着最原始、最快乐的游戏。笑声、打闹声，飘得很远很远。

大家玩得乐不思蜀，忘记了晚饭的时间，大人们不得不出来寻找，一边走一边大声吆喝着自家孩子的乳名，连喝带骂，更有甚者手提一根木条前来“啪啪”地在屁股上抽几下，小伙伴们这才依依不舍地散去，同时不忘相约明晚再来。

■快乐六一节

这一天，大家会早早地起床，换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，其实那个年代

的衣服都是哥哥穿完给弟弟穿，要不就是大人衣服改的，根本没有像样的衣服，鞋子是妈妈手工做的千层底土布鞋，淘气的小伙伴几天就能把鞋穿得不成样子，更有甚者鞋子前面露出大脚指头也全然不在乎。六个班确切地说是六个年级的学生搬着长条的板凳围坐在小操场上，留出一大块空地，中央放着一个长条课桌，上面放着从村委会借来的扩音设备和麦克风，边上放着一个大喇叭。记得当时我们班排了一个舞蹈叫《找朋友》，每当跳到“你是我的好朋友”这句时，几个小伙伴都会用力戳对方的胸脯，

而轻轻地比划一下自己，引得下面的小观众们一片笑声。

印象最深的作业是学期末的时候，老师要求我们1到100写20遍。那时候的数学作业本是横格的，特别薄，一不小心就划破了，用橡皮擦错字也要非常小心。那时候小，一笔一画地写字特别慢，感觉怎么写也写不完，中间累哭了好几次。等我写完20遍的时候，已快到了后半夜。

■加入少先队

我加入少先队还有点曲折呢，三年级上学期的时候，班主任赵老师推

行“小红花”奖励机制，在黑板边上画上了一个大大的表格，里面有全班每位同学的名字，对不迟到、遵守纪律、按时完成作业的同学每周奖励一朵小红花，贴在表格里，并告诉我们谁最先拿到十朵小红花，谁就可以加入少先队。小伙伴们一听都摩拳擦掌，那时谁不想加入少先队呀？可以戴上红领巾，走在路上都觉得特别自豪！我也一样暗自给自己鼓劲，每天放学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先完成作业，第二天早早来到学校生怕迟到了，上课时坐得直直的，就连赵老师都夸我怎么变样了。

结果眼看就到第十周的时候出事了：那时候学校为了维护环境卫生和秩序，纠正同学们乱扔果皮纸屑、下课打闹等不良习惯，就抽一些纪律好、学习好的学生戴上红色的袖标到各班去检查，检查的人昂着头、挺着胸，可神气了，把我羡慕得不行。正好礼拜天去姑姑家玩的时候，我偶然看到姐姐的屋里也有一个红袖标，和我们学校里用的差不多，回家的时候就偷偷装在自己的口袋里拿走了。周一上学的时候把红袖标放在书包里，下课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拿出来戴上，然后到一年级或二年级的教室里转一圈，看着他们紧张而羡慕的目光，心里那个美。可惜没用几次，就被其他同学发现并到赵老师那儿告了黑状，不但小红花没了，还被狠狠地训了一顿。幸好我原先的小红花比其他同学的多一朵，在我加倍努力下，终于在第十一周我和其他三个小伙伴同时达到了十朵小红花，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光荣地加入了少先队，戴上了鲜艳的红领巾。通过这件事，我懂得了坚持和努力带给自己的快乐，从那以后我表现得越来越好，得到老师的夸奖也越来越多。

……

“春天，冰雪融化，种子发芽，果树开花。我们来到小河边，来到田野里，来到山冈上……”朗朗的读书声依然在耳边萦绕。小学毕业后，去外地读了中学、大学，一次比一次离家远，毕业后参加工作，远在他乡安家落户，娶妻生子，但脑子却时常回想起儿时那破旧的教室、高高的白杨，回想核桃做的风车和尘封了的纸牌，回味着棉花糖、果丹皮的味道。现在，看着上小学的女儿才忽然意识到，原来时过境迁，这一切早已和自己无关，虽然记忆里还没淡去那种感觉，还保留着那份熟悉。如今，时空阻隔，我那些儿时的小伙伴你们好吗？不知道坐在宽敞明亮教室里的女儿还会有我那时的心境吗？

杨志刚